第437章 高阳五石散案（上）[2/2页]

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：[小说屋]https://m.xspu.org最快更新！无广告！

    他引经据典，侃侃而谈，逻辑清晰，言语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犀利和迂回，“学生闻之，凡事必究其根源，溯其本末。石家制药害民，天理难容，自当明正典刑！然我陈家，世代经商，循规蹈矩，倒购药材，流通有无，此乃商贾本分。若大人执意认定，石家之罪源于陈家售药，则敢问大人，”nbsp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张经纬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，“那陈家所购之石药，其源又出自何处？据学生所知，乃是大人麾下之军行！若循大人之论，岂非军行亦有罪乎？此等溯源之法，岂非荒诞不经？”
    nbsp他这一番话，偷换概念，矛头直指军行，端的是伶牙俐齿，文绉绉中暗藏杀机。
    nbsp“哈哈哈……”张经纬不怒反笑，抚掌赞道，“好！好口才！不愧是我河东举人！引喻设譬，巧舌如簧！”nbsp笑声一收，他眼神陡然锐利如刀锋，“陈建英，本官就猜到你会如此狡辩！你且听着！”
    nbsp他拿起案头一份卷宗，重重拍在桌上：“云州军行名下所有涉及之石药，在新规颁布之后，已由云州药监司悉数清点、登记造册，并依律回收封存！所有账目往来，清晰可查，有司可证！陈举人若不信，大可亲自查验！本官行得正，坐得直，不怕你查！”
    nbsp陈建英面色微微一变，但依旧强自镇定：“大人清正，学生钦佩。然学生之意，非是质疑军行，而是想阐明此理：军行售药于陈家，合乎旧规；陈家售药于石家，亦在旧规许可之内。若仅因石家之后行不轨，便追溯前手之‘合法交易以定其罪，此等‘连坐之法，岂是盛世明君所应为？岂非寒了天下守法商贾之心？”
    nbsp张经纬看着他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，缓缓从卷宗中抽出一页纸，声音不高，却字字如锤，敲在陈氏父子心头：“陈举人，巧言令色，也难掩事实！本官问你，本月初六、初八两日，你陈家隆昌号，可是向石家秘密提供了近三十斗的‘紫英、‘石乳等物？此乃炼制五石散之核心原料！账册在此，白纸黑字，明明白白！你可要看仔细了？！”
    nbsp他举起那页纸，让堂下所有人都能看到那清晰的记录：“初六！初八！陈隆昌，你看清楚日子！朝廷石药新规挂榜昭告天下，乃是本月初五！亦是本官受封县男爵位之日！新规之后，胆敢顶风作案，大宗贩卖石药！铁证如山，你还有何狡辩？！”
    nbsp“什……什么？！初六初八？！”陈隆昌如遭雷击，浑身剧震，猛地抬头看向那份账册，脸上血色瞬间褪尽！巨大的恐慌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，脱口而出：“不……不可能啊！沈仙长明明没有……”nbsp话一出口，他立刻意识到失言，猛地捂住了嘴，眼中充满了绝望！
    nbsp“沈仙长？！”张经纬抓住这致命破绽，厉声喝道，“你都称那妖道沈开阳为‘仙长了！还在这里装什么无辜？！告诉你吧！那批石药，根本就不是石家药铺正常所需！那是石锦程那个畜生私下订的！他石瘾深重，沈开阳给他的药量早已无法满足其兽欲！寻常剂量的五石散对他已是杯水车薪！若非他这石家嫡子、无法无天的纨绔，谁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，顶风作案，贩卖如此巨量的石药？！”
    nbsp“石锦程？！是……是他？！”陈隆昌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，巨大的恐惧和被愚弄的愤怒交织在一起，他猛地捶打地面，老泪纵横，嘶声怒吼：“这纨绔膏粱！祸害！石家竖子！不足与谋！害死老夫矣！！”nbsp他悔恨交加，状若癫狂。
    小主，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，后面更精彩！
    nbsp张经纬不再看他，目光转向脸色苍白、额头渗出冷汗的陈建英：“陈建英！本官念你十年寒窗，功名来之不易。更念你方才尚有几分孝心。现在，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！如实供述你陈家与石家、与沈开阳勾结贩卖石药之经过，写一份详实的证词！若肯配合，本官可酌情考量，只判陈隆昌一人之罪，不祸及你陈家全族！否则……哼！”
    nbsp陈建英身体微微颤抖，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崩溃绝望的父亲，又看了看张经纬手中那铁证如山的账册和冰冷的目光。他深吸一口气，仿佛下了某种决心，对着张经纬深深叩首：“学生……学生明白。定当……竭力而为，据实以告。”nbsp声音艰涩，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绝。
    nbsp“建英！我的儿！救救爹！救救陈家啊！”nbsp陈隆昌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，扑过去抓住儿子的衣袖，涕泪横流地哀求。
    nbsp陈建英却猛地甩开父亲的手，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冰冷的失望：“爹！您当真是老糊涂了！整日沉迷那虚无缥缈的成仙之道，被妖道蛊惑！孩儿苦劝多次，您可曾听过一言半语？！如今酿成泼天大祸！几近家破人亡！您……您竟还想着脱罪？！您可还记得？那石锦程……他……他虐杀我长姐之时，您可曾想过为她讨个公道？！您不仅不想，反而助纣为虐，继续为他石家供药！您……您……”nbsp陈建英说不下去了，眼中是深深的痛苦与鄙夷。
    nbsp陈隆昌被儿子这番诛心之言彻底击垮，瘫软在地，如同烂泥，对着堂上连连叩头：“大人！大人！我招！我全招！饶命啊！我交赎罪银！我陈家愿意倾家荡产交纳赎罪银！求大人开恩啊！！”
    nbsp“住口！”张经纬一声断喝，声震屋瓦，“赎罪银？那是我朝太祖皇帝体恤勋贵，予其一份改过自新的体面！却被尔等奸商污吏视作万能的护身符，肆意滥用，践踏律法！在本官这高阳县衙，你还妄想花钱买命？！痴心妄想！”
    nbsp他目光扫过堂下众人，声音带着凛然正气：“陈隆昌！本官念你陈家世代居于高阳，平素尚知乐善好施，于乡梓小有善名。酌民间之情，可免你死罪！然！”nbsp他话锋一转，声如寒冰，“你身为高阳士绅，不思报效乡梓，反迷信九君邪教妖言，勾结石家，私贩巨量石药，致使我高阳千余百姓深受其害，沉沦毒海，生不如死！晚节尽丧，罪孽滔天！死罪可免，活罪难逃！黄粱，递判书！”
    nbsp早已准备妥当的黄粱，立刻手捧拟好的判书，连同印泥、笔墨，走到瘫软的陈隆昌面前。
    nbsp“人犯陈隆昌听判！”黄粱展开判书，朗声宣读，“查陈隆昌，身为商户，罔顾国法，勾结邪教，私售石药达三十余斗，数额巨大，情节恶劣，致使千余百姓深受其害！证据确凿，供认不讳！按《天朝律例》、《石药监律》、《商户律》数罪并罚，判：陈隆昌，流放三千里！遇赦不赦！即刻押赴刑部备案执行！画押！”
    nbsp陈隆昌听到“流放三千里”几个字，双眼一翻，几乎晕厥过去。衙役抓起他颤抖的手，在判书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。
    nbsp判决一出，堂外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，议论声四起：
    nbsp“三千里？！我的老天爷！走到那地方，骨头架子都得散了吧？”
    nbsp“陈老爷子……平日里看着挺和善一人，施粥舍药的，咋就……咋就干上这断子绝孙的买卖了？”
    nbsp“唉！都是那害人的邪教啊！听说迷得人神魂颠倒！张大人这判得……其实算轻了！想想那些被坑害的人家，上千条人命差点就没了！”
    nbsp“不是没死吗？我那天路过石家那暗窑附近，还听见地坑里有人鬼哭狼嚎呢……”
    nbsp“沾上那玩意儿，跟死了有啥区别？行尸走肉罢了！还不如死了痛快！”
    nbsp堂内，陈隆昌彻底瘫倒在地，面如死灰，只有出的气，没有进的气。陈建英则对着堂上的张经纬，深深叩首，声音平静无波：“学生……谢大人不杀陈家满门之恩。”nbsp当他抬起头时，嘴角却极其快速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冰冷的弧度，仿佛某种沉重的枷锁终于卸下。
    喜欢。

第437章 高阳五石散案（上）[2/2页]

『加入书签，方便阅读』